那是只传达给夏洛塔的温柔又甜蜜的诅咒之语。

或者是针一样温柔的回忆。

“我知道这样说既卑鄙又狡黠，但是，现在这样做的时候，也会想着你，谁受伤了，谁痛苦了。皇帝陛下的暴走，那个黑衣魔女在背后想做的事——这一切的中心，就是你和他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认为，正是在这些事情上，你已经做好了不顾一切、勉强自己的心理准备。所以，请你告诉我你的想法好吗？”

夏洛的肩膀颤抖着。

英格博想，说不定现在最让她痛苦的人就是自己。

不过，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。

如果错过这个机会，也许再也无法从她口中听到真相。

之后就是和皇帝结婚了。

英格博无论如何也不认为这是正确的。

过了一会儿，颤抖的肩膀慢慢平静下来，夏洛塔抱着画织物向窗边走去。

她望着窗外的天空，用铃铛般的声音自言自语。

“那只在天空中飞翔的鸟……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？”

英格博一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，一时语塞。

伊里奥同样走近窗户，战战兢兢地仰望天空。

“鸟……吗？嗯……是燕子吗？”

“听说那是欧洲雨燕，以前有人告诉过我。”

“这有什么……”

突然说起鸟的名字有什么意义呢？

但伊里奥觉得此时不能着急。

“名字里的‘欧洲’这个词，英格博先生知道它的意思吗？”

“欧洲……所有的生物，都是诸兽目录中所记载的……不过，我认为上面记载的名字，是由发行目录的教会决定的。不过，根据某个研究者的说法，是来自古代的诸神，或者是在炼狱崩塌前的古代国家的地名，也有学者提出这样的说法……”

伊里奥的回答未免太生硬了，英格博说完后后悔起来。

不过，这种回应方式就像炼兽术师阿尔戈伦的性格一样。

“世上所有生物的名字都记载在诸兽目录上，据说只有耶鲁教的教皇知道。但事实并非如此。”

然而，夏洛塔出人意料的回答让英格博瞬间失声。

但是接下来她说的内容，就像是往斜上方走一样。

“名字是怎么决定的？连耶鲁教的教皇都不知道。不，耶鲁教只是收到目录而已……”

“夏洛塔先生，你到底在说什么？”

“把名字——不，把所有生物告诉教会管理者的是——黑母教。”

“黑母教？那个，奥古尔公国的？哎，可是——”

她突然滔滔不绝地说起话来，这让伊里奥很吃惊，但她告诉的内容更让伊里奥震惊。

无法理解的英格博，开始被她的告白所左右。

“准确地说，是黑母教的巫女海斯提娅传达了一切。……不，这也不正确。海斯提娅也只是传话者，一切都是由大的天意决定的。”

“也就是说——耶鲁教和黑母教在暗地里有联系？”

“这也不正确。就算人们再怎么骚动，所有的事象都是被决定好的。”

她的话太令人震惊了。

甚至可以说近似于妄言。

不，如果是一般人，大概会认为是被人吹嘘了什么不好的事情，所以才会动心吧。但是，看到夏洛塔那张悲伤的脸，谁会这么想呢？

“这个……要说我不太明白吗？我有很多疑问，就算刚才说的是真的，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？”

“我的事，我来这里成为皇帝陛下的妻子的事，这些都是大的规律所决定的事情之一，就像人的反抗根本无法改变的绝对定理一样。就像目录上的生物的名字被决定了一样，就像人无论怎么祈祷都无法飞上天一样，我的感情有没有都毫无意义。所以英格博先生，请您不要再插手了，我只会挠脚、挣扎、痛苦……”

他的回答让人觉得“怎么可能”。

突然开始讲的故事，大概是在大陆全境传播的耶鲁教，和埃达、乌尔里克等妖孽传闻不断的黑母教有联系。

不，这都无所谓。

夏洛塔和哈拉尔皇帝的婚礼也是由这些神的信徒们决定的。

就像无法逆转的宿命一样。

她的身体——不，她的婚姻，到底是要用天平来衡量世界吗？

“可以一个吗？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即便如此，你还是爱着那个年轻人——伊里奥，是这样吗？”

“……”

沉默是回答。

伊里奥知道这一点。

虽然完全无法理解她痛苦的本质，但这是在呼吁不要践踏，英格博不可能不明白。

即便如此——

“这个画织物，我不认为这个没有爱。因为，因为这个——”

“没用的。我这个存在，没有感情……”

不知不觉间语气变了。现在已经是一个女人了。

“我想听听你的想法。喂，请回答我。你喜欢我吗？不是吗？”

“所以我说过好几次了，那种想法是没有意义的……那种东西，那种事，不管有没有，一切都已经决定好了……”

“跟被决定没有关系。我在问你的心。哪一个？”

“对不起。”

焦躁不安。

伊里奥很着急。

她的牢笼比任何心灵的城墙都高而坚固吧。

尽管如此，用自己的语言已经迫近到这种地步了——

即使这样也要继续拒绝高墙吗？

“我知道了。不过，最后请允许我说一件事。你的名字是他起的吧？夏洛塔。既然已经嫁出去了，既然不能改，那为什么不改名字呢？”

“那是——”

“以前，皇太后说过，如果要成为皇帝的妻子，就应该换一个合适的名字，可是你怎么也不肯换。在皇太后和埃达的强烈建议下，你没有让步。留里克侯爵夫妇也说过，在黑骑士面前，你坚决拒绝，因为你还喜欢他——是吧？”

“所以说，那是没有意义的……”

“既然没有意义，为什么还要坚持？”

“没有的事。名字只不过是……依恋而已……”

夏洛慢慢低下头。

英格博感到非常痛苦，甚至感到窒息。

伊里奥知道。

因为伊里奥和他一样。

想这么说也说不出来。

那是因为英格博果然和她一样。

“不，不是的。”

英格博走过去，抱住他的肩膀。

“因为你现在在哭啊。”

隔了几拍，呜咽声越过英格博的肩膀响起。

英格博什么也没说，一直抱着她，就这样。

“我说，这和规律如何、决定与否没有关系。也许我也被身份和各种各样的东西所束缚，所以没有资格说。可是，可是啊，对爱你的心情说谎的话，对你想要守护的事情来说，一定也只能是不幸的结果，这和上帝还是天意没有关系。”

她抱着银发少女的肩膀，目光落在两者之间的一块木板上。

心的水滴打湿了线。

英格博注视着这一切，倾注了全部的感情，编织着语言。

“如果有这么美好的爱，即使做出无悔的选择，也绝对不会有不幸的结局。绝对。我相信。”

“怎么会……”

“喂，你也相信我，和我一样。我相信你，相信你的感情。你也——相信你所相信的，你的感情。”

最初的想法，只是因为父亲的死，想知道真相。

这或许是一种充满权谋术数、散发着腐臭的想法。

但是，现在英格博心中只有作为一个女性的共鸣。

对于被宿命束缚的无垢少女的支持，就连世间的羁绊都是嘲笑。

正是这些，推动了她的一切。